做事的方法

如要完整说明在三巴朗进行的调查，就必得叙述当地农民的历史，这恐怕不是寥寥数章可以办到的。三巴朗的调查是一项针对真理与非暴力的大胆实验，我此处便将值得记叙的部分依时间先后记录下来。读者若想更了解这部分的情况，可以参考拉金德拉以北印度语写成相关著作，听说英文版也即将推出。

言归正传。调查无法在哥拉克的旅舍里进行，除非要把其他可怜的房客赶出去。而墨堤哈里的人由于害怕，也不敢把房子租给我们。普拉萨德还是想办法替我们租到一间宽敞的房子，于是我们就搬了进去。

没有资金无法做事，但当时还没有募款的先例。普拉萨德和他的朋友多半是本国律师，要不就是自己拿钱出来，要不就在适宜的场合找朋友募捐。但如果普拉萨德和他的朋友都还拿得出钱，又怎么能叫别人出钱呢？这是争论的重点。我决定不接受三巴朗佃农捐助任何物资或金钱，因为这样很容易被人误解。我也决定不向全国发动募捐，以免沾染政治色彩，或是演变成全国性的问题。孟买的朋友们凑了一万五千卢比，我也婉拒了。我决定要靠普拉萨德的协助，尽量向住在三巴朗外围的富裕比哈尔人募款。如果金额还不够，就向住在仰光的梅贺塔博士开口。梅贺塔博士一听便同意了，允诺到时候无论需要多少钱，都可以找他想办法。于是我们不再需要烦恼钱的问题了。其实我们需要的不多，因为我们已经决定尽力节俭，以符合三巴朗普遍穷苦的现状。最后事实也证明我们确实不需要大笔金额，印象中我们只花了不到三千卢比，不仅如此，我记得募来的钱最后还剩下几百卢比。

刚开始一起生活时，我常拿同伴们的生活方式开玩笑。每位律师都有一名佣人和一名厨子，而且拥有各自的厨房，经常在接近午夜才吃晚餐。虽说开销由各人负担，他们不定时的生活作息却让我忧心。既然我们已经变成好友，彼此之间就不该有误解，所以他们便接受我善意的玩笑。最后我们同意不再雇用佣人，大家共享一个厨房，而且吃饭要定时。由于有人吃素、有人吃荤，两个厨房又太浪费钱，最后我们决定只开一个素食厨房。此外，尽量吃得简单也是公约之一。

上述安排省下了可观的开支、时间与精力，而时间与精力正是我们迫切需要的。农户一波一波涌进来申诉，而且往往带着同伴一起来，把屋里和花园的空间挤得水泄不通。我和同事们试过许多方法想让我免受朝拜，但都无济于事，最后我不得不在特定时间与这些人见面。我们训练五到七名义工，将农人的抱怨记录下来，但是即便如此，每天傍晚还是有人排不到见面。并非所有人的申诉都讲到重点，其中许多怨言是重复的，但如果不让这些农民把话说完，他们是不会满意的，我能理解他们的感受。

负责记录的人必须遵守记录的规则，每位农民都必须经过严格的交叉询问，未通过询问者不得申诉。这样做必须花费更多时间，但是也因为如此，大部分的陈词都是确实可靠的。

我们的义工记录农人抱怨时，会有刑事侦缉部的官员在场。本来可以不让他在场，但是我们一开始就决定不去介意刑事侦缉部的官员，并且以礼相待，提供所有能给他的数据。这样做对我们没有半点坏处，相反的，由于所有陈词都是在该位官员面前记录下来的，让农民的胆子变大了。一方面，农民不再过度惧怕官员，另一方面，看见官员就在面前，农民说话也因此有节制，不致过于夸张。由于刑事侦缉部的官员负责纠举陈述不实的农民，因此农民看到他们，说话自然特别小心。

我不愿惹恼地主，想以比较温和的方式赢得他们的信任，于是写信给其中几个遭受严厉指控的地主，表示想与他们见面。我也与园农协会的人碰面，把农人转述的苦处告诉他们，顺便听听他们的意见。协会里有些人厌恶我，有些人根本不把农人的遭遇当一回事，但也有些人待我以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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