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畏蜀如虎”
诸葛亮这次出祁山,《三国志》记述极为简略。在《三国志·诸葛亮传》中只有短短二十来字:
九年(即建兴九年,公元231年),亮复出祁山,以木牛运,粮尽退还,与魏将张郃交战,射杀郃。
但从这段文字,无从知道这场战争的战况。所幸,裴注引《汉晋春秋》对这一仗有了较为详细的记载。后来《资治通鉴》对这一记载进行了整理,于是我们对这一仗有了较为完整的把握。
诸葛亮兵围祁山之后,司马懿安排费曜、戴陵两位将领带领4000精兵留守上邽,派张郃、郭淮率重兵去援救祁山。
张郃对这一安排不大赞同,提出了分兵驻守雍县雍县:地名,在今陕西省凤翔县南。和眉城的建议。司马懿说:
料前军能独当之者,将军之言是也。若不能当而分为前后,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擒也。
张郃此时提出分兵的建议,自有他的道理。不过,张郃的道理还没有充分阐述,就被司马懿给否了。为了增强说服力,司马懿还引用前汉黥布击破分散的三路楚军的事例加以印证,张郃最终被说服。
胡三省在《注资治通鉴》时说:“观懿此言,盖自知其才不足以敌诸葛亮也。”
胡三省此语颇有些低看司马懿的意思。不过,司马懿此前从没有与诸葛亮交过手,初次相遇,当然要谨慎小心些,这是很自然的事。
司马懿于是按照先前计划督率大军向祁山前行。
诸葛亮留下部分军队继续攻打祁山,自己亲率大军前往上邽,击败费曜、戴陵二部,乘机在上邽收割小麦。
司马懿听说上邽丢失,连忙从祁山赶回,正好与诸葛亮相遇。
司马懿不敢出击,就依险扎营,与诸葛亮对峙。
诸葛亮见魏军不肯出战,就往后退却。意在引诱和调动敌人,然后在运动中寻机歼敌。
司马懿见蜀军退却,就在后面尾随。等部队到了卤城,张郃说:
彼远来逆我,请战不得,谓我利在不战,欲以长策制之也。且祁山知大军以在近,分为奇兵,示出其后,不宜进前而不敢逼,坐失民望也。今亮县(通悬)食少,亦行去矣。
张郃智勇兼备,此前打过不少硬仗、恶仗,对司马懿这样谨慎用兵不大理解,因而发出了怨言。他的意思是要“分出奇兵,示出其后”,创造条件,调动敌人,然后给敌人以重创。不然的话,让敌人从容而来,从容而去,实在可惜。
但是,司马懿还是不听。
司马懿的办法是,继续尾随蜀军。等到接近蜀军,就停下来,安营扎寨,还是不主动出击。蜀军再退却,司马懿依旧是老办法,跟一阵,停下来,安营扎寨,就是不战。
长期在关陇征战的将军们从没有见到过这种战法。此前遇到敌人,就冲上前去,杀它个昏天黑地,在血腥厮杀中决胜负、见成败。可现在,却不像在打仗,倒像在捉迷藏、玩游戏,觉得实在太窝囊了。
贾栩、魏平沉不住气,数次请战,但还是被司马懿拒绝。贾栩等将领感到憋屈,说:“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
司马懿对诸将领的指斥感到窝火。胡三省对此评点说:
懿实畏亮,又以张郃尝再拒亮,名著关右,不欲从其计。及进而不敢战,情见势屈,为诸将所笑。
看来,再不出战,就难以平息各将领心中的怨气。时间长了,就会丧失威信,统帅一旦丧失威信,这兵就没法带了。
于是,司马懿组织了一次反攻。他命令张郃带领所部为奇兵,进攻蜀汉围攻祁山的南部营寨。司马懿自己率中军主力与诸葛亮正面对峙,以为牵制。
诸葛亮派出魏延、高详、吴班迎战。三路主力积极主动,又相互配合,蜀军战斗力得到充分释放,大败司马懿所领中军主力。这一仗,曹魏被打得溃不成军,被歼3000多人,丢失铠甲5000多领,角弩3100张。
司马懿只得退回本寨坚守,再也不敢出战了。
《晋书·宣帝纪》对这场战争却是这样记载的:
诸将皆惧,帝(司马懿)曰:“亮虑多决少,必安营自固,然后芟麦。吾得二日兼行足矣。”于是卷甲晨夜赴之。亮望尘而遁。帝曰:“吾倍道疲劳,此晓兵者之所贪也。亮不敢据渭水,此易与耳。”进次汉阳,与亮相遇,帝列阵以待之。使将牛金轻骑饵之,兵才接而亮退,追至祁山。亮屯卤城,据南北二山,断水为重围。帝攻拔其围,亮宵遁。追击,破之,俘斩万计。
从上述记载可以看出,《晋书》美化司马懿,无所不用其极。本来是司马懿“畏蜀如虎”,居然写成“诸将皆惧”;分明是司马懿不敢接战,却说诸葛亮“望尘而遁”;明明是失败了,却偏偏讳败为胜,连基本的事实都不顾。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唐人在修撰《晋书》时,居然不加甄别,全文照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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