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曹睿的教训
司马懿是一个政治嗅觉非常灵敏的人。从辽东返回途中,经过河内汲时,收到曹睿亲笔诏书,让他返回长安。可是没过多久,司马懿又接到了朝廷诏书,让他回京。司马懿就敏感地意识到京城可能出现变故,于是,乘坐追锋车快速赶回洛阳。
景初三年正月丁亥初一,也就是公元239年1月22日,曹睿危笃,仓促立齐王曹芳为太子。此时,曹芳刚刚8岁,秦王曹询9岁。
按照曹睿之前的交代,司马懿回到洛阳后,直奔曹睿的寝宫。
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曹睿见到司马懿后,拉着司马懿的手动情地说:我把后事托付给你,由你跟曹爽一起辅佐幼儿。死怎么可以忍?我强忍着不死,就是在等你,能够相见,死无余恨。
说完,曹睿把曹芳、曹询叫到司马懿面前,另用手指着曹芳对司马懿说:就是这个孩子,您看仔细了,不要认错。又叫曹芳上前抱着司马懿的颈脖。
司马懿连忙叩头,流着眼泪,悲痛地说:陛下,你不记得先帝也曾把陛下托付给臣么?
言外之意就是将一如既往辅佐好新的幼主!
曹睿听了这话,似乎放下心来,当天就病逝于嘉福殿。死时34岁。正月癸丑(二十七日,即公元239年2月17日)葬于高平陵。
从托孤的过程可以看出,曹睿最初选定的辅政大臣是曹宇等人,可最终的结果事与愿违。
对古代帝王而言,维护皇权的延续是其最高政治使命。曹睿这次托孤,虽然表面上求得了宗室与权臣的平衡,但好景不长,仅维持10年就断送了江山。从这个意义上讲,曹睿近乎完败。
曹睿没有子嗣,临终前,两位养子还很幼弱,不得不指定辅政大臣。但是,在选立辅政大臣时,出现了变故。这种变故与政变无异,最终导致江山易主,教训多多。
其一,猜忌心重,压制宗室。曹丕当政之后,有感于汉末宦官、外戚专权带来的危害,曾明令禁止宦官、外戚干政。这样做的结果,在皇帝幼弱时就只剩下大臣主政了。问题是,对于怎样防止大臣擅权则没有有效的应对办法。
本来,还有一支力量可以依仗,那就是宗室的力量。毕竟,宗室有血缘关系,在维护皇权方面有更为强烈的意愿和天然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但是,曹丕却因为曹植一度与自己争太子,所以,一直心存芥蒂,连带着其他诸侯都受到了打压。曹睿即位后,这种状况也没有多大改变。
陈寿在《三国志·武文世王公传》传末动情地评点说:
魏氏王公,既徒有国土之名,而无社稷之实,又禁防壅隔,同于囹圄;号位靡定,大小岁易;骨肉之恩乖,《棠棣》之义废。为法之弊,一至于此乎!
政治是平衡的艺术。禁止宦官、外戚干政,排抑宗室,造成权臣独大的局面,宗室曹植、大臣高堂隆等对此忧心忡忡。曹睿后来也隐隐觉察到了危险,于是想改弦更张,扶持宗室力量。但是,为时已晚,不得遂愿。
曹睿最初指定曹宇辅政,曹宇“陈诚固辞”。刘放说曹宇“实自知不堪大任”,恐不属实。他刚主事就以关中事重为由,让曹睿下诏令司马懿直接到长安,从而将其挡在朝堂之外,说明他的能力并不差。之所以“固辞”,有自谦的成分,也有入朝日浅、根基不深、自觉艰危的苦楚。如果早日叙用,当不至于如此。
尤其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刘放、孙资趁着曹睿病危,强行变更托孤大臣,将曹宇等人挡于宫门之外,曹宇等人竟然毫无办法,乖乖听任佞人的摆布,哭泣着回到自己的府第。如果不是平时压制过甚,曹宇等人岂肯罢休!
其二,宠幸近侍,不听忠言。刘放、孙资,一个是中书监、一个是中书令。中书最初只是皇帝身边掌管文书的小吏,在曹操时代没有什么权力。到曹丕当政之后,中书开始受到重用,其监、令已经有了相当权力。到曹睿时,中书更是炙手可热。
《三国志·辛毗传》讲道:“时中书监刘放、令孙资见信于主,制断时政,大臣莫不交好。”辛毗却不大愿意与他们交往。辛毗的儿子辛敞对此很担心,劝辛毗说:“今刘、孙用事,众皆影附,大人宜小降意,和光同尘。不然必有谤言。”
辛毗不愿意攀附中书,认为没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不做三公。
后来,冗从仆射毕轨建议曹睿用辛毗替代王思为尚书仆射,结果刘放、孙资捣鬼,辛毗未能当上尚书仆射,改做了卫尉。
对刘放、孙资专权,蒋济早就向曹睿发出过警示,第十三章第三节已讲到过,可惜,没有引起曹睿的应有重视。
司马懿平定辽东后论功行赏,因为参谋之功,刘放被封为方城侯,孙资被封为中都侯。方城侯、中都侯均为县侯,是侯爵中最高级别。此举进一步增添了刘放、孙资在朝中的威势。
这次封赏,应该是听取了平辽主帅司马懿的意见。这说明刘放、孙资与司马懿早就勾连在一起了。
刘放、孙资为了排抑曹宇,打出了“藩王不得辅政”的旗号,并称说是先帝曹丕的遗令。这不是一般的混淆视听,分明是在讹诈!曹丕当年明确提出宦人、妇人和外戚不得干预政事,并没有言及宗室,尽管曹丕有压制宗室的言行。刘放、孙资这一行为的性质是恶劣的,怎么追究都不为过。
刘放、孙资转推曹爽,有满足曹睿起用宗室的用意,更为推荐司马懿张本。此外,还因为曹爽性格懦弱,容易掌控。
此举的后果是严重的。正如清代翰林院编修王懋竑所说:
刘放、孙资排燕王宇、曹肇而荐曹爽、司马懿,卒以亡魏。
假如曹睿能够听取蒋济等的意见,对刘放、孙资稍加提防,遇事多与朝中大臣商量,以收兼听之效,则可能是另一种境况。
其三,对权臣缺乏有效制约。司马懿是历侍四朝、躬辅二主的元老重臣,在朝中已然无人可匹。曹爽虽是名义上的首辅,但是其资望、能力及人脉关系,哪方面都不及司马懿。宗室与权臣之间表面的平衡,掩盖了事实上的不平衡。
如果司马懿像诸葛亮那样公忠体国,自然不用提防。问题是,司马懿恰恰是一个深沉老辣的阴谋家。
对这样的人,本不该重用。既然要用,也要控制使用,防止尾大不掉。
可是,曹睿长时间没有这样的危机意识,甚至说出了“我得司马懿二人,复何忧哉”的话。
当然,后来曹睿对司马懿虽有所警惕,但没有采取防范措施,只是简单地将他排除在辅政大臣之外。
即使这样的安排不出现变化,事情也会最终起变化。因为,危险源没有清除,危险也就始终存在。
因为曹睿不注重听取批评意见,所以,正直而敢言的大臣没有应有的地位。曹睿更没有为谏臣或监察官提供强有力的体制机制保障。
曹魏原本有御史中丞(宫正)、治书侍御史之类的监察机构,“与司隶分督百僚。自皇太子以下,无所不纠”。在鲍勋任御史中丞时也曾出现过“百僚严惮,罔不肃然”的情形,但鲍勋被枉杀之后,监察机构的职能逐渐弱化,主事之人要么地位不高,要么无所事事,没有起到有效的震慑作用。
《通典》卷二十四《职官六》记载:
魏置御史八人。当大会殿中,御史簪白笔,侧陛而坐。帝(曹睿)问左右:“此何官?何主?”辛毗曰:“此谓御史,旧时簪笔以奏不法。当如今者,直备位,但毦笔耳。”
作为皇帝,居然不知道侧陛而坐的是什么人、主什么事,说明曹睿监察意识不强。从辛毗“直备位,但毦眊笔”可以看出,监察官已形同虚设。
曹睿如果健在,纵然监察官形同虚设也问题不大,可偏偏曹睿英年早逝,问题就变得不可收拾了。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曹睿缺乏长远眼光,没有防患于未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满足于人治,而没有考虑从法律、制度的层面解决问题,不知道法律、制度才是管长远、管根本的保障。说教训,这就是一个重要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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