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飞机能制服海上舰船

8艘战列舰、若干巡洋舰、驱逐舰，以及医务船、补给船等，驶入了切萨皮克湾。船队被集中起来，海军军官们也来观察这次轰炸试验。许多人还认为飞机不可能炸沉甚至炸伤战列舰，在他们看来，炸弹即使击中了战列舰，也无法造成大范围的损伤，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空中轰炸的精确性，以及炸弹的巨大威力。

第1临时航空旅正踌躇满志地准备着。1921年6月2日，第一次试验开始，目标是德国潜艇U-117号，它锚泊于海角外约75英里。第1临时航空旅的3架水上飞机组成空中小分队，由托马斯中尉指挥，组成V型编队飞行，掠过目标时，每架飞机试投一枚炸弹。试投很圆满，炸弹要么直接命中，要么在潜艇附近几英尺处爆炸。这次试投总共投下9枚炸弹，每枚炸弹重180磅。结果，炸弹的弹着中心正好命中潜艇，潜艇被炸成两截沉入海底。

除了航空人员，现场的其他人完全没有料到第一次试验是这样的结果。在之前的战争中，被加农炮击中的潜艇，船舱要灌满水才会沉没。航空炸弹却可以将潜艇的水上、水下和沿吃水线的部分炸成碎片。那些还在摇摆的人，已经开始慢慢相信航空炸弹了，而那些固执守旧的人，也被震动了。

国会议员、海军军官、报刊记者和其他人士，在海军运输舰“亨德森”号上通宵争论，他们还没有打消对航空力量的怀疑。

1921年6月4日，第1临时航空旅的新目标确定了：德国鱼雷驱逐舰G-102号。这是一艘大型舰，曾在战争中多次登上战场。为此，第1临时航空旅严格采用攻击装备有航空母舰和飞机的任何海军部队的方法。18架装有机枪和4枚25磅重炸弹的驱逐机编成3个中队，负责轰炸军舰的上层建筑、高射炮、探照灯和人员，以便扫清甲板上的障碍。

驱逐机飞行员认为他们能投射25磅重的炸弹炸沉军舰，因为一颗小炸弹投进军舰的烟囱，就会引起锅炉爆炸，从而引发军舰爆炸。我犹豫了很长时间，因为他们所使用的旧式飞机的油量只够飞行两小时，最后他们坚持要求执行任务。

驱逐机编队身后是DH型轻轰炸机中队，该中队每架飞机都搭载了4枚100磅重的炸弹，仅是这些炸弹就能炸沉一艘驱逐舰及任何非装甲舰艇。如果炸弹击中了驱逐舰，就可彻底破坏舰上通信设施，杀伤舰上人员，甚至能炸毁螺旋桨轴和舵。哪怕是一艘中型装甲舰，一旦被这种炸弹击中后都无法保持正常作业。

与DH型轻轰炸机中队相距2英里的是，由12架马丁重型轰炸机组成的轰炸机队，呈V型编队快速跟进，每架飞机载有6枚200磅重的炸弹。这在航空史上，是首次利用大型空军的所有机种配合攻击。首先，驱逐航空兵直接与敌方的航空兵对阵，在战胜对方后，用机枪和炸弹攻击战舰甲板；然后，轻型轰炸机负责击溃和摧毁战列舰的辅助舰，如巡洋舰、驱逐舰和潜艇；最后，由重型轰炸机击沉战列舰。

参谋机构曾规定，可以采用任何我们认为合适的方法攻击驱逐舰，于是我抓住机会，命令第1临时航空旅全员加入战斗。结果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乘坐指挥机“鱼鹰”号，在海上指挥，该飞机的汽油可供飞行500英里。当时，由约翰逊中尉驾驶一架全新的托马斯·莫尔斯单座驱逐机为我护航，这是一种时速为170英里的飞机。约翰逊中尉担任了我的信使，他能驾驶飞机在很短的时间内传递信息。

当时，我在空中观察到，美国海军的大西洋舰队围成了一个圆圈，将目标舰包围着。天空中的卷积云很好地掩护我们的飞机，使我们能轻易地接近敌人。之后，按照设定，“敌方”的驱逐兵已经被我驱逐机中队击败，我驱逐机中队编成一个大V型编队准备空袭。

领队鲍康姆上尉发出信号，驱逐机中队的飞机逐次向驱逐舰俯冲，直到距离驱逐舰200英尺处，投下一枚炸弹离开。每架飞机的跟进时间约为30秒，这就形成了一个连续不断的炸弹流。这次攻击很壮观，每枚炸弹都直接命中它瞄准的地方。驱逐舰的甲板被击穿，阿尔斯沃思中尉把一枚炸弹直接投入一个烟囱。每个人都被这种轰炸的精准性惊呆了。

我通过观察发现，在驱逐机的掩护下，轻型轰炸机使用200磅的炸弹轰炸时，最好采用飞机相距200码逐次投弹的方式，这将缩短间隔时间，每架飞机都能根据前一架飞机投下的炸弹火光进行校正。采用这种方法，也能令敌舰难以躲避轰炸，因为每一架飞机投弹前都将根据前一架飞机进行校正后投弹。

驱逐机已经飞行了很长时间，我担心它们的燃料不足，于是派出了马丁重型轰炸机执行最后的轰炸任务，在劳森上尉的带领下，12架重型飞机腾空而起，它们投下了炸弹，驱逐舰上顿时一片火光，接着这艘巨舰从中间断开，最后沉入深海。

这次表演有力地说服了那些对空中力量持反对意见的人。在航空人员眼中，击沉军舰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任务，而这些人寄予厚望的高射炮并未给飞机造成什么麻烦。在驱逐机和轻型轰炸机的掩护下，大型轰炸机可以毫不费力地进行轰炸。事实证明，我们所采用的轰炸方法以及行动系统构建都是正确的。炸弹的威力，我们投弹的准确性，飞行人员的热情，无一不证明空中力量在海上的前景。

这次行动，除了马丁重型轰炸机外，其余的飞机都是从上次战争中留下来的旧式飞机，但我们没有一架飞机损坏，我们也没有一架飞机在水上迫降，加上机上人员的出色操作，令那些存心要幸灾乐祸的旁观者大吃一惊。

只有一架马丁重型轰炸机遇到了点麻烦，但是飞行员邓拉普及时地处理了问题，并驾驶飞机安全着陆。我的信使约翰逊因为燃料耗尽，也出了点小问题，所幸并没有造成什么大损失。

当天晚上，大家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兰利机场集合。所有人都很高兴，因为我们证明了飞机完全可以征服海上舰船。

不久，第1临时航空旅又有了新任务，在特拉华河口与切萨皮克湾口之间搜索一艘战列舰，并用装沙炸弹炸沉它。这艘战列舰的航速仅为6海里每小时。面对这样的对手，派飞机去侦察就有点大材小用了，最后我们派了一些飞艇去搜索，而飞艇也发回了军舰确切位置的消息。可见，从空中进行侦察，能很容易地发现海上舰船，以及它们型号的特点。

我们的实验证明，航空炸弹可以炸沉潜艇和驱逐舰，这说明航空炸弹在攻击商船、运输舰或其他任何没有装甲防护的舰船时，是可以将其炸沉的。

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是“法兰克福”号巡洋舰，这是一艘拥有装甲、水密隔舱的现代化军舰。7月19日，试验开始，我们以不同规格的炸弹逐次轰炸，每次投弹的数目都有规定，目的是检验炸弹对舰艇的损伤程度。100磅，300磅，每次损伤都被详细记录下来。最后，我们使用了600磅重的炸弹，这次轰炸由劳森上尉率领一个中队执行。轰炸机中队形成一列纵队，立刻飞向目标。

期间曾发生了些趣事，当第一枚炸弹直接命中甲板时，爆炸的弹片飞出1英里多，吓得正在观察的人员四处躲避。这令我有些怀疑，当空袭发动时，舰上的人员是否能坚守岗位。试验证明，600磅重的炸弹的效果非常好，“法兰克福”号迅速向左舷倾倒下沉，不久就从海面上消失了。可见，我们的航空炸弹可以炸沉有装甲防护的巡洋舰。

另外，当我们一次次用小型炸弹轰炸“法兰克福”号时，海军代表团认为，它顶得住空中突击，于是派出一艘战列舰，想要用加农炮快速击沉“法兰克福”号。事实证明，与航空炸弹相比，加农炮的威力小得多，火炮只能在舰身吃水线以上处打几个洞，而航空炸弹却能击穿甲板直达军舰的底部。

最后的目标是“东弗里斯兰”号，这是最艰难的一次试验，如果我们不能把它击沉，那么我们之前的一些成功都将被抹杀，空中力量的发展也将受阻。当时，外国空军是没有轰炸战列舰机会的，美国空军是第一个得到战列舰作为试验目标的空军。

我们首先用一些小型炸弹毁掉了“东弗里斯兰”号甲板上的装备，使其无法工作。这只是准备工作，想要炸沉这艘巨舰，我们需要使用1200磅重的巨型炸弹。我相信，民众能从英勇的飞行员将“东弗里斯兰”号摧毁的过程中，亲身体会空中力量的巨大威力。

7月20日，我们才被批准可以使用1100磅重的炸弹，命令规定我们每次只能投递一枚这种炸弹，这个与我们原计划的两枚出入太大了。要知道，投递两枚这种炸弹不论投在军舰附近的任何地方，都能把它炸沉。任务由比斯尔中尉指挥的飞行分队执行。比斯尔中尉和他的飞行员们冒着大风，展开成纵队，飞向目标。到达目标上空后，5枚炸弹被快速投下，2枚炸弹落在船舷附近，3枚击中甲板或船舷，引起了可怕的爆炸。瞬间，水面上碎片乱飞，水柱冲天，弹着点上空的飞行员也能感受到轰炸产生的气流和噪声。

比斯尔中尉的小队转过弯来，准备把剩下的5枚炸弹一并投下，海军指挥舰立即慌乱地发出停止攻击的信号。正在这时，我们发现风暴从北方袭来，幸好我们已经做好了应对风暴的准备，准备救援的飞艇立刻躲开风暴，比斯尔中尉的编队，突破风暴飞向兰利机场。

我等所有飞机返航后，才飞向海岸。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躲开风暴，因为我身后还有一些飞机跟随我一道，带领着它们穿越风暴是非常危险的。我们飞行了很远才绕过风暴。天黑以后，我们才在兰利机场降落。我们的重型轰炸机也挂弹停在机场，机场上照明设备工作不良，我们必须非常艰难地躲开这些挂弹的重型轰炸机，稍有不慎碰上一架飞机，整个兰利机场都会被炸毁。

第二天一早，劳森已准备好率领中队携带2000磅重的炸弹进行我们的最后一轮试验。一些人劝我们放弃，因为一旦成功，海军的处境会很尴尬。制造一艘战列舰的花费，足够建造1000架飞机；一些人支持我们完成试验，他们看到空中力量在海上的能力，认为如果美国不能从中获得正确经验，就将被其他国家超过。身为航空人，我知道，我们已经改变了战争，我们要让每个人心服口服。

最后的时刻终于来到，劳森上尉和他的飞行员们各载着2000磅重的炸弹飞向“东弗里斯兰”号。经过前一天的轰炸，这艘巨舰已经下沉了许多，劳森上尉判明风速和飞行高度后，将7架飞机的V形队形改为单机纵队队形。很快，4枚炸弹相继在“东弗里斯兰”号舷侧附近爆炸，炸弹掀起的巨浪将战列舰抛起。最后，“东弗里斯兰”号只有舰艏顶部还露在水面上，其余部分全部沉入水中。有人认为军舰下沉时会产生巨大的漩涡，在试验中并未出现。

我曾强烈地渴望炸沉潜艇和巡洋舰，当我亲眼见一艘艘军舰从我眼中慢慢消失时，我感到十分不安。我在“东弗里斯兰”号上空看着它下沉，然后飞到了“亨德森”号运输船上空，船上观看试验的人向我挥手欢呼。

就这样，前所未有的航空兵突击战列舰的试验，结束了。这次试验，令人相信飞机能摧毁水面上的任何类型的舰船。

那年夏末，我们还对另一艘战列舰“亚拉巴马”号进行了同样的试验。它被拖到丹吉尔海峡附近。又是劳森，他率领飞行中队采用2000磅重的炸弹进行轰炸。此次行动，我们还试验各种武器，如磷燃烧弹、铝热剂、催泪弹等的攻击效果。

在看过各种武器的效力后，一位军官幽默地说，将来战列舰上的海员应该装备降落伞，当被炸上天后降落伞能帮助他们较为安全地降落，他们还需要救生艇，便于在海上漂浮，还需要防毒面具、手电筒等。

海上突击的试验刚结束，我们接到命令前往西弗吉尼亚州采矿区协助平乱。这里到处是高高低低的山丘，以至于难以找到一个可供飞机降落的场地。接到命令后，约翰逊上尉率领两个中队，飞跃了山脉并在查尔斯顿着陆。在陆地运输极为困难的情况下，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运载着医疗队、药品、机枪弹药、催泪毒气弹和爆破弹到达了目的地。这次，我们证明空中力量有能力飞到任何地方。

1921年年底，美国航空署总结了空军部队面对海上舰船可采取的具体行动。1922年，美国获得了关于飞行速度、高度、距离、滞空时间的记录。1923—1924年，美国空军击沉了更多的战列舰，实现了昼夜飞越美洲大陆的创举。之后，我们建立了绕地球航行的航路。

这些成就，已经引领全世界的航空科技走上了新的发展道路，我们的努力，有助于商业和文明的进步。可是，我们的成就还是与我们所拥有的资源和能力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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